【靖苏】此生归路无归期（十八）
“你说什么？”
静室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呵，一院子的草木皆为之一振。
这里是穆青在金陵的住处，紧紧挨着从前的林府，是霓凰郡主曾经选的地方，只可惜她最终一天也没住过。
此时的穆青焦虑极了，脚步不停地在屋里乱转，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萧景琰理论理论，可他也毕竟不是当年那个为所欲为的小王爷了，在屋子里愤怒地转了几圈，才堪堪压住心里的火气。
上前一步指着言豫津的鼻子，穆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，“他这是发什么疯？”
言豫津四两拨千金地挥开穆青伸过来的手指，“该激动的还没激动呢，你激动什么？”
“我......”穆青话还没出口，眼神突然一愣，直勾勾地盯着言豫津，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来，“你是说？......”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占据了穆青的大脑，嘴边打转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。
“行了，你先缓缓，我还有事找你。”言豫津并不着急，甩了甩袖子悠然地坐下，伸手拿了案上的茶杯，给自己斟了一杯，“唔…你这可是上好的峨眉雪芽，怎得用紫砂冲泡，真是糟蹋。”
穆青看他不以为意，还有心情与他讨论茶叶，也在他对面坐下，抄起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，一饮而尽，“这有什么不同，反正我是喝不出来。”
“啧啧，茶为涤烦子，酒为忘忧君。你这火气这么大是该多饮茶。”
“你……”被言豫津摇头晃脑地嘲笑了一句，穆青这憋着的火气终于是见消了点，又豪饮了一杯茶水，才道：“陛下选妃就选妃，这选妃内定了人选是怎样？既然已经定好了，召进宫中便是了，非要弄这么一出么？”
“跟你说了也是白说。”言豫津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尽，咂摸着嘴边喉头的余味，淡淡道：“你这泡茶的水烧的太开了，余韵都苦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穆青再一次被言豫津这万事不上心的态度憋成了内伤，双目圆瞪。这次回京，原本是为了越州刺史一事，他并无意卷入后宫的纠纷之中，而且选妃这事，轻易就勾起了他心底里对选妻选夫的抵触情绪，更让他焦灼不安。
“听我一句劝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。”言豫津从穆青急躁的态度上，早已经看出他是想起了当年霓凰姐姐选婿了，那件事情成了他心里永远的一个疙瘩，“你要相信陛下，他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。”
这句话倒是说在了穆青的心坎上，穆青连连点头，“这倒也是，此一时彼一时，我还是相信苏先生的眼光的。”
穆青骤然提到梅长苏着实让言豫津愣了一愣，刚到嘴边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，其实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，奈何这位穆王爷依旧是个直肠子，话进了脑子连个弯都不转就直接到肚子了，言豫津也是无计可施，总不能将梅长苏的事情放到明面上来说吧。
穆青见他愣了一下，放下正在手中把玩的紫砂茶壶，斜眼瞅着言豫津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定了定神，言豫津暗自懊恼自己这处变不惊的工夫当真还需修炼，“事情就这么定了，也该到了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了……”言豫津说着说着眼神都变得虚无起来，似乎是陷入了不能自拔的回忆之中。
与穆王府隔了两条街的梅园中，此时却是一片热闹景象。
甄平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个厨娘，手艺好得不得了，尤其是酒酿圆子简直人间美味。厅中几个人吵吵闹闹的聚在一起吃饭，飞流胃口大开，恨不得都要将碗也一并吃了。
席间唯有梅长苏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，看着这一桌子人，平暖的目光中却透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犹豫和忧愁。罢了，眼见着飞流拿着空碗去和洛云争抢最后一碗酒酿圆子，梅长苏笑着摇了摇头，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了出去。
“飞流，要懂得谦让。”梅长苏语调不高，却让那个正在兴头上的小飞流瞬间停住了动作，直勾勾地看着厨娘将最后一碗酒酿圆子盛到洛云碗中，才耸拉着脑袋，幽怨地回头望向梅长苏。
“飞流真乖，”梅长苏言笑晏晏，安抚着不太高兴的飞流，“明天再让春婶做给你吃。”
“好。”听了这话，飞流立马就精神了，飞速地转头，举着筷子杀进了哄抢的几人之中，争夺桌上的其他美味。
梅长苏眉眼中俱是温和的笑意，只是看着他们争抢便觉得生机勃勃叫人心动。待到一顿饭终了，梅长苏看着大伙高兴，自己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。
“先生。”甄平心细，见梅长苏吃得少，便开口询问。
梅长苏摆了摆手，示意他无妨，便起身准备回屋休息去了。
甄平到底是不放心他，不一会儿就端着春婶又做的一碗面拐到梅长苏屋前，只可惜房中真的已经灭了灯，看来真的是休息了。甄平也不好再打扰，转手将面给了右手屋中的飞流就离开了。
黑暗之中，明眸忽闪，像极了正在寻觅猎物的夜猫。梅长苏一个人静坐在漆黑一片的室内，一动不动，若不是寂静的夜里能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，他现在更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。
一直以来，他心中的软弱从未消失过，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再赴金陵，只是可惜这软弱从未有过足够的重量可以撼动他所作出的决定。
梅长苏想着这两次与萧景琰的会面，心中一片烦乱。
事情发展到今天，梅长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初时选择回到金陵究竟是对是错。寂静的黑暗中，只有一句话不断在他耳边回响。
我要选妃了……